【忘羡】共白头69
二月十二，衢州城中蓝氏外宅，叩叩叩，叩叩叩，叩叩叩，有人敲门。
“有人吗？”
“谁啊？这么早就来砸门。”正在庭院中舞剑的蓝景仪皱着眉头抱怨。
有门生去打开大门，蓝景仪一看门外的人就恼了，“关门，关门，关门。”
“蓝景仪，干什么关门？”迈着大步进来的正是眉间朱砂痣，身穿金星雪浪袍，手握岁华的金凌。
“大小姐？你知不知道礼数？主人没让你进，你就敢进来？”蓝景仪抬着下巴，张口就怼，但是声音不高。
“蓝景仪，你管谁叫大小姐？你们蓝家就这么教导门下弟子礼数的吗？”金凌有些恼怒，高了声音，立刻怼了回去。
“礼数？你明知道长辈尚在休息，就敢在这大呼小叫？你这礼数是金陵台教的还是莲花坞教的啊？”蓝景仪声音又低了一点。
“这都什么时候？他不可能没起来，你不要诓我。”金凌看了看日头，不相信蓝景仪的话，但是声音还是低了些。
“哟？我蓝家长辈什么时候起身，还要跟你大小姐报备不成？”蓝景仪声音又小了一点。
这时候，众人感到正屋一阵怨气冲了出来。
蓝景仪白了金凌一眼，“看见了吧？我劝你还是乖乖面壁站着，待会儿魏前辈出来，觉得你认错态度好，能免了你的责罚呢。你也是当宗主的人，要是当着门生的面，被魏前辈罚抄我蓝氏家规，可就没面子了。”
金凌在蓝家听学的时候，因为脾气骄横，言语放纵，被蓝启仁、蓝涣罚了不下五百遍家规，对蓝氏家规既深恶痛绝，也是倒背如流。蓝景仪这会儿说这个，就是揭金凌的短。
金凌被蓝景仪气的满脸通红，手握岁华，全身发抖。蓝家门生都低着头，咬着嘴唇，生怕自己笑出声来。有几个门生忍不住用敬佩的眼光看蓝景仪，有这么个少主，还真是痛快的很。
还是蓝思追拉了一下蓝景仪的袖子，“景仪，别说了，魏前辈还没歇够呢。”
最后，还是蓝景仪，蓝思追 、金凌三个人围坐在石桌旁等魏婴睡醒。
魏婴走出房门，已经到了巳时二刻，三个人立刻站了起来。
“魏前辈。”“羡舅舅。”
“金凌？你怎么来了？”魏婴有些奇怪在这看到金凌。
“我出来夜猎。”金凌小声说。
“撒谎。蓝湛后天召集各家宗主开今年第一次宗门会议，你不去开会，跑这来干嘛？”魏婴揭穿了金凌。
“长老去开会了。我来夜猎。”金凌说。
“你又胡闹，宗门会议哪有宗主不去，长老自己去的？赶快去云深不知处。”魏婴对金家人不放心。
“我不去。”金凌摇摇头。
魏婴看了看金凌，坐在石凳上，转着陈情，“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？说不清楚，我绑了你送到云深不知处。”
“我还要……，……跟你一起夜猎。”金凌犹豫了半天，终于说了出来。
对于金凌愿意亲近自己，魏婴是很高兴的，但是，“你想跟我夜猎没问题，只是这是今年第一次宗门会议，你不该缺席。先去云深不知处，下次再跟着。”
“我去了，也没人听我的。”金凌情绪有些低落。
魏婴听了这话，也叹了一口气，小小年纪站在高位，看着风光，若是没有长辈庇护，也会被人欺负。
“跟着我可以，但是必须听话，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。”魏婴吩咐道。
“如今仙门百家谁敢不听你的？”金凌噘着嘴吐槽。
魏婴不乐意了，拍了金凌后脑一巴掌，“你小子，说什么呢？”
“我说实话啊。现在谁敢惹你？”金凌抽了一下嘴角。
“你小子不准胡说。”魏婴皱着眉头说。
金凌不再争辩，站着不再说话。
魏婴看了看日头，“不早了，先带你们去吃午饭，吃完了饭去田府。”
“是。”蓝家小辈都很高兴。
蓝家小辈总结过，跟着魏婴出来有三大好处，“吃肉、喝酒、晚睡晚起”
进了饭馆，魏婴叮嘱道，“午后要办事，不准喝酒。”就带着蓝思追、蓝景仪、金凌进了雅间。
众人酒足饭饱之后，魏婴带着他们前往田府。田家老爷曾在姑苏任太守，与蓝家有些来往。这次家中闹邪祟，已经高升的田老爷就修书一封，请蓝家相助。
刚好蓝家希望小辈多历练，蓝湛也愿意魏婴带着小辈外出夜猎，就让魏婴带着蓝景仪他们来了。
接待魏婴一行的，正是在家准备科举的田家大少爷。田家是书香门第，大少爷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人，言辞虽然妥帖，却隐隐有些傲气。
“这位仙师不知如何称呼？”田少爷问道。
“在下姓魏。田公子说说情况吧。”魏婴懒得跟他客套，直奔主题。
“魏仙师，这邪祟来的十分稀奇，是正月十五之后突然出现的。每天掌灯时分，就开始闹了。先是吹灭所有的灯，然后就在犬子住的房子外面转来转去。若是熄了灯，就会安静些。若是夜里有人点灯，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出来，开始满院子的闹，直到院子里把灯火都灭了。”
“可曾伤人害人？”
“晚上屋里不点灯，若是有人夜里拿着烛火出来，就会被这邪祟追，我家已经摔伤了十几个人了。还有一个被邪祟吓得掉到莲花池里，差点没了性命，躺了十来天还不能起床。”
魏婴听了也觉得稀奇，“也就是说，只要你家不点灯，他就不出来闹事。一点灯，夜里就没了安宁是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田少爷点点头。
魏婴转过头，看着蓝景仪他们三个，“你们怎么看？”
三个小的都摇头。
“既然不知道，那就今晚点灯的时候再看看吧。”魏婴说，“田公子，如今时间还早，我们就先不打扰了，酉时二刻，我们再来。”
“那就有劳仙师了。”田公子笑着说。
送走魏婴等人，田公子跟自己的随从说，“我爹说请了蓝家仙首过来，我怎么觉得这位不像啊？你看他，穿一身杂色骑射服，也没带抹额。跟他说邪祟，他还要去问那几个孩子。蓝家派来的这是什么人啊？”
“公子，要不今晚再看看，若是没啥本事，就让他走，咱们再请别人。”随从说。
田公子有些犹豫，“可是我爹说，蓝家答应了，会派仙首过来。会不会咱们看错了啊？”
“公子，肯定不是。蓝家那些仙首，长老哪个不是雅正端方，哪有这样的。您没闻到吗？那个领头的一身酒气，肯定喝了不少。再说，年纪也不对，这位看着不过二十出头。”随从说。
田公子点点头，“晚上再说吧。”
魏婴带着孩子们来到最热闹的街道，自己找了茶摊坐着，让孩子们在街上去逛。金凌坐在魏婴身边，抿着嘴不说话。
“蓝湛不在，想说什么就说吧。”
“你，舅舅，……”金凌如今也知道魏婴和江澄关系非常不好，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兄弟之间不应该这样。
“金凌，当年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。我和江澄之间，各自保重是最好的。”
“可是，舅舅他……”金凌想说江澄如今很惨，可是想到当年魏婴的遭遇，金凌也说不出口了。
“金凌，他是江叔叔的独子，是江家家主，他的路没人能替他走。”魏婴拍了拍金凌的肩。
“金凌，以后跟思追他们一样，叫前辈吧。我毕竟不姓江。去逛街吧，长辈的事与你无关。”魏婴推金凌出去逛街。
金凌知道自己终归是解决不了的，无奈的走出茶馆。
酉时二刻，魏婴带着晚辈一起到了田家，田公子把他们引到了内院，所有的女眷已经全部转到东跨院去了。
“找间空房子，让我们待着，然后把所有屋子的烛火都点上。”
田公子立刻吩咐人带着魏婴他们进了东厢房，然后派了下人把所有烛火都点上。
“仙师，还需要在下做什么？”田公子问道。
“不用了，把你家的人都带走，这个院子里不要留人了。”
田公子点点头，挥挥手带着下人走了。
魏婴他们进了东厢房，在窗户纸上点了很多洞，方便待会观看。
到了戌时，月亮已经上了树梢，原本平静安宁的院子，突然起了阴风。然后，院子里所有的灯笼一个接一个的灭了。
又过了一会儿，屋子里的灯也一盏一盏的灭掉。待所有灯都灭了，那邪祟在院子里绕了一圈，似乎是确定没有灯还亮着了，才离开。
这时候，蓝景仪拿过一盏油灯，用火符点亮，拉开门把油灯放在回廊的扶栏上，然后长剑出鞘三分，站在油灯边上。
过了一会儿，阴风再次响起，蓝景仪慢慢靠近东厢房的房门，魏婴把房门打开一道缝，手抵在蓝景仪后背上，让蓝景仪安心。
那邪祟随着阴风来到油灯边，绕着油灯转了一圈，感觉到旁边有人冲着蓝景仪就过来了，魏婴一把将蓝景仪抓回屋子里。
那邪祟找不到人了，又转到油灯那里，把油灯灭掉，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飞走了。
众人在屋子里歇了半个时辰，魏婴又让蓝思追出去把油灯点亮，果然没过一盏茶的功夫，那邪祟又来了，把蓝思追赶回屋子里，把油灯灭掉又走了。
魏婴带着众人出了屋子，来到前院，田公子正在等他们。
“仙师，这到底是个什么妖物？”
“不知。还需要细细查看。”
田公子有些皱眉，想了半天还是狠心说出了心里话，“仙师，要不要请泽芜君和含光君过来啊？”
“啊？让蓝湛来？”魏婴一听就懵了，不过很快明白田公子的意思。
“田公子，这个邪祟还需要查探，蓝湛来了也是一样的。”魏婴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，耐着性子解释。
“魏公子，此物如此阴邪，若是能请含光君来一趟，也免得这邪物伤了各位仙师。”田公子说着看了看魏婴身后的少年修士。
“你这人……”蓝景仪正要开怼，被魏婴拦住。
“田公子说的有理，不如就请田公子修书泽芜君，让蓝湛来一趟吧。”魏婴笑着说，“在下，就先带着孩子们先告退了。”
出了田府大门，金凌不乐意了，“这人有眼无珠，你干嘛不反驳他？”
“言语荒唐，可憎！”蓝思追也生气了。
“就是！分明小看我们。小看我们就罢了，他还敢小看你，仙门百家谁敢这么跟你说话。”蓝景仪难得跟金凌站在一条战线。
魏婴笑着说，“哟？三位小仙师生气了？别生气，别生气。过几日他们自然回来求咱们。”
“可是咱们这么走了多丢人？”金凌还是很不愿意。
“傻小子，曲囱突薪无人问，焦头烂额为上宾懂不懂？如今他不信任咱们，咱们就是帮他解决了他也不会说咱们好。等他被那邪祟闹得受不了了，自然回来求咱们，那个时候他就得千恩万谢的。”魏婴说。
少年修士一起点头，表示同意。
“咱们明天先进山，我带你们抓女鬼去！”魏婴转着陈情说。
三个小的不约而同的给了魏婴白眼，表示含光君不在，你就瞎折腾吧，等着含光君收拾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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